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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说上山费气、下山费腿，我已经感觉不到腿的存在，只是机械地行走着，别让自己倒下。这一段路，回忆起来支离破碎，记不清楚走了那些地方，路过什么风景，只记得衣服冷湿湿贴在背上，又累，又饿，又头疼欲裂，口中念着阿弥陀佛，别感冒，别高原反应，平安回家。 之前遇到过两位游客，从亚丁来，问我们哪条路通往稻城。一身背包客打扮，没有向导。看这天气，还得穿过地狱谷，真替他们捏一把汗。 向大叔讨一口茶喝，黑乎乎的砖茶放了酥油，咸，腥，说不清什么滋味，我却喝得如同玉液琼浆一般。 牛奶海到了。 你觉得自己从天堂掉入地狱，又回到人间。 这些工人来自四川、河南等地，负责景区的重修与建设，七嘴八舌和我们聊起来。
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，活下来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。直到有天我到了珠峰上海拔第一的天葬台，听喇嘛讲那些遗物的主人：早夭的婴孩，坠下山崖的少年，寿终正寝的老者……人们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离开人世，却统一被剥除衣服还原成胎儿蜷曲的姿态，经受血与火的荡涤。肉体献祭苍鹰，灵魂归向天际，什么也不留下，这就是高原，生死太常见、太平凡，所以看得淡。 向导把泉水架在火上，煮酥油茶喝，拿出馍馍啃着。我们也取出各自的干粮用力地咀嚼。窗外是万丈深渊，流云漫卷，一道绝美的风景下饭，干粮也不那么难以下咽。 当马儿一齐朝我奔涌而来，我感受到地面在震动。 从卡斯村出发，穿越一段生长着茂密原始森林的峡谷，当地人叫做“地狱谷”。 高原瞬息万变的气候，从阳光温暖的摄氏28骤降为零，忽然就雪山冰雹、雷电交加。 最初是每40分钟休息一次，后来，休息间隔越变越短。休息的时候能站绝不坐，因为一坐就站不起来了。 相传三位菩萨为度化众生，化身三座雪山。观世音菩萨化身仙乃日、文殊菩萨化身央迈勇、金刚手菩萨化身夏诺多吉山。 难怪人们说：这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。在经历阴森陡峭的地狱谷之后，颤抖的双腿仿佛欢呼着，迎来一段段平缓的坡地。海拔却在不知不觉中变高了。 五人大眼瞪小眼，傻了。 坐在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里的你，假如不是亲眼所见，永远无法想象高原的贫瘠与艰难。 菟丝
可这恶劣的天气并不同情我们。不久，竟下起了冰雹，豆大的雪粒子打在冲锋衣上噼啪有声。浑身颤抖，牙齿咯咯作响。 所有争强好胜的心都扔掉，不要做冠军，我只想做那个活着走到终点的人。 也遇到过转山的人。相逢一笑，说声扎西德勒，他们点点头，口中仍喃喃念诵经文。有些人在禁语的修炼期，不说话，只是磕长头。修行，是有限生命中唯一的灯。
它们睁大好奇的眼睛，笔直冲向我，然后猛地急转弯，擦身而过。 海拔2000到海拔4800，全程35公里，负重行走整整15个小时。 找了一个向导，带我们走的是藏民转山的路线。 森林戛然而止，在一段狭窄的羊肠小路的尽头，眼前突然豁然开朗。 大叔把空可乐瓶浸在泉水里，灌满。山上不会再有水源了。 高原的雨，像鞭子抽，像小刀子割肉，冰冷的，打在脸上生疼。 缺氧。身体抵达极限，几乎死亡的幻觉。像是做了一场梦，只有太阳穴一锤一锤地钝疼无比真实到麻木。 这不是一条寻常路。 向导大叔是土生土长的藏族人。五十多岁，黑红的脸，汉语有限，总是憨笑着。他穿一件看不清颜色的迷彩军大衣，铺盖卷和干粮打成包袱背着。他对这条路很有经验，告诉我们今天会很苦，预计十多个小时，要走到天黑。 也许此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找到一间无人的石屋，就在神山脚下，生火吃午饭。 天黑之前，最后的艰难跋涉终于接近尾声。山穷水尽之处，树木掩映之中，渐渐出现一片苍翠的草原。 02 天堂路 游客中心还在装修。这就是景区封闭的原因。 |
